地下100層有多深?
地下100層是什麼地方?
我猛地朝後退了一步——我看到,電梯被一根鋼絲吊在半空中,就像鐘擺一樣,悠悠蕩蕩,四周是無邊無際的黑暗。
朝上看,不見亮。
朝下看,沒有底。
“這就是我要讓你見識的房子,現在,我把這個房子送給你了。”說完,“寶寶”就朝電梯外走去。
“你去哪兒?”我叫起來。
“我要順著鋼絲爬上去,爬100樓,到地面。再爬8層,到你家!”
“這是什麼地方啊?”
“這是地獄第十九層。”
此時,房產,金錢,都不重要了,我只想出去!“你帶我走!你要什麼我給你什麼!”
他冷笑了一下:“我,只要命。”
我老婆叫柳丁。
她領著孩子從農村回來了。
車站離我家很近,她沒有給我打電話,在車站直接坐計程車回家了。
這時候是黃昏,天陰著,好像要黑了一樣。風很大。
她到了樓下,她無意中朝家裏的窗子望了一眼,有個和兒子差不多大的小孩,正在黑糊糊的窗子裏朝下看,見她抬頭,一下就不見了。
柳丁詫異了。這是誰家的孩子?
她領著孩子乘電梯上了8樓,撳了撳家裏的門鈴,門被打開了,我出現在門口。
“回來了?”
“回來了。”
“誰在這房子裏?”
“沒有人啊。”
“就你一個人?”
“就我一個人。”
柳丁一邊說一邊和兒子進了門。
“剛才我怎麼看見一個小孩的腦袋呢?”
“你看的一定是樓上的窗子。樓上的小孩在家,你聽。”
柳丁一聽,果然樓上傳來孩子的跑動聲:“咚咚咚咚咚!……”
我已經把飯做好了。
柳丁和兒子一起洗了手,坐下吃飯。
吃著吃著,柳丁停止了咀嚼。她在房間裏掃視了一圈,最後停在牆角的鐘上。
那是一個高大的老式座鐘,很昂貴。
“那個鐘怎麼走了?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你沒有拿出去修?”
“沒有啊。”
“那它怎麼可能走呢?”
柳丁一邊說一邊走近那個座鐘。
“喀噠,喀噠,喀噠,喀噠……”
她打開座鐘,仔細查看。
幾個月前,柳丁給座鐘上勁兒的時候,不小心把它的發條擰斷了。現在,它仍然沒有發條,可是,它卻在不緊不慢地走起來!
柳丁迷惑了。
這就好像一個沒有心臟的人突然慢騰騰地朝前走了。
她回過頭,我正定定地看著她。
而剛才還在飯桌上吃飯的兒子不見了。
“你怎麼了?”柳丁問我。
“我怎麼了?”
“你的眼神怪怪的!”
“有點頭疼。”
“那你去躺一會兒吧。”
“噢,我去躺一會兒……”
我站起來,直挺挺地走進了臥室,然後轉身把門輕輕關上了。
客廳裏只剩下柳丁一個人了。
座鐘在她身旁走著:“喀噠,喀噠,喀噠,喀噠……”
風越來越大,打在窗子上,“啪啪”地響,樓房似乎都被吹得搖晃起來。
外面刮起龍捲風,十人見了九人驚。刮跑了天上的星,刮平了地上的坑。刮倒了百年的松,刮走了松上的鷹。刮倒了打獵的人,刮掉了手中的弓……
柳丁感覺這個家裏的一切都有些不對頭。具體哪里不對頭,她也說不清。她慌裏慌張地叫了一聲:“兒子!”
書房的門慢慢打開了,露出了兒子的臉。
他的臉變得有些陰沉,他看著媽媽,低聲說:“你是在叫我嗎?”
“你在幹什麼?”
“沒幹什麼。”
“你一定在幹什麼!”
“……我想告訴你一件事。”
“什麼事?”
“要地震了……”
“胡說!你聽誰說的?”
兒子一下來了脾氣,吼起來:“要地震了!”
然後,他“啪”地把門關上了。
柳丁突然相信了兒子的話。
只有這樣,才可以解釋無發條的座鐘為什麼會突然走起來。也許,現在已經有輕微的地震了,只是,人還察覺不到而已。而鐘擺是最靈敏的東西,大地有一點搖晃,它就會擺動起來……
可是,是誰告訴兒子要地震了呢?
能不能是有一只老鼠在後面抱著鐘擺晃悠呢?
她慢慢走近它……大吃一驚!那黃銅鐘擺上,有一個隱隱約約的影像,是個人,隨著鐘擺悠來蕩去!
雖然看不清五官,但是她能感覺到,這個人好像在風聲中痛苦地望著她。
她記得買這個座鐘的時候,鐘擺上根本沒有什麼圖案!
她急忙走進臥室,想叫我出來看看,可是,床上空蕩蕩的,我已經不見了!
她想了半天,都沒想出我會去哪里。
她又推開書房的門,兒子正在玩電腦——鄉下沒電腦,他憋壞了。柳丁輕輕坐在兒子身旁,說:“兒子,你剛才說要地震了,是誰告訴你的?”
“王淘伯伯呵。”
柳丁猛地打了個冷戰。
我拿下白雲社區這個大工程,簽字的關鍵一支筆就是王淘,王淘是個官。於是,我給王淘送了白雲社區一套房子作為答謝。王淘不是傻瓜,他不可能親自住在這套賄賂房中,再說,這樣的房子,他也瞧不上眼。他拱手把這套房子送給了他的一個情人。地震那天,他正好在情人那兒浪漫。兩個人在做愛的時候,被壓成了標本……
柳丁驚惶地問:“你什麼時候見過王淘伯伯?”
兒子說:“剛才他不是一直在我家嗎?”
柳丁似乎明白了什麼,心一下就掉進了深淵!
她考慮了一下,顫顫地問:“你今天有沒有見到爸爸?”
“爸爸?沒有哇。”
“那你說,剛才我們從車站回到家,家裏的那個人是誰?”
“是王淘伯伯啊。”
柳丁軟軟地癱倒了。
這時,門鈴響了。
在狂叫的風聲中,柳丁隱約聽見我在門外說:“開門,是我!” |